作者：潘虹
绍兴人爱米酒，这大概是一种刻骨的热爱。他们擅长制作与米酒有关的美食：醉蟹、醉虾、醉血蚬、醉鸡、醉鸭、醉鹅肝、以及各种时令水果浸泡的果酒。这些年，我喝过很多酒，有红酒、白酒、米酒、威士忌、啤酒、汽酒……我走过千山万帆，但我最喜欢的味道是记忆中的味道依然是：——爷爷的黑枣酒。
我从小就是爷爷的“小尾巴”。每当过年回老家，我都喜欢看爷爷做饭。他正在厨房里煎、炒。随着他的忙碌，菜香浓郁，米饭香喷喷的，各种香味混合在一起，在炉子上肆意地蔓延。
爷爷摆好一桌子饭菜后，就对着二楼的楼梯喊“吃饭了”。奶奶在客厅里织毛衣，排在第二位。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，对着屋外的院子愤怒地喊了两声：“吃！吃！”随后，七名亲戚、八名家属从四面八方赶来。大家都聚集在一起，大人坐在大桌，孩子们坐在小桌，各就各位。这时，爷爷就会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大玻璃罐，里面装着黑枣酒。喝足了米酒，黑枣个个滋润、有光泽。爷爷很有仪式感地打开坛子，给大家舀了一碗黑枣酒。
泡过酒的黑枣有一种特殊的香味。我忍不住咽了口口水：“爷爷，我也想吃。”爷爷忍不住笑了，摸了摸我的头，舀了一个给我尝尝。枣皮油亮，枣肉肥美。咬下去，味道清亮，酒汁从齿缝间流淌出来。我吃完第一个，开始期待第二个：“爷爷，我想再吃点。”爷爷笑着说：“小酒婆，小孩子吃了酒就傻了。”我堂堂正正地回到餐桌。爷爷见状，忍不住又往我碗里夹了一份。洁白嫩滑的米饭上，放着乌黑发亮的枣子。酒汁顺着米粒的缝隙流淌下来。整碗米饭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枣香。香。看到叔叔的酒碗里装满了黑枣，我羡慕极了，问爷爷：“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一碗呢？”爷爷又笑了：等你长大了，爷爷会给你舀一碗。
我不满足过年只能吃酒泡黑枣，就让爸爸自己在家做。黑枣酒的配方很简单，只需要黑枣、绍兴黄酒、冰糖和时间的调味即可。爸爸全心全意地同意，并承诺他可以重新做出一模一样的味道。等了一个月，黑枣酒终于开封了。我满怀期待地舀出枣子，却发现枣子不对，而且皱巴巴的。再尝尝味道，更难受了。酒汁在舌尖流淌。它太甜了，让人觉得又腻又涩。这不是爷爷家的味道。我撅着嘴抗议。
爷爷听说了这件事，连夜打电话告诉我，泡黑枣的时候，最重要的是米酒，要用绍兴米酒。甲饭酒是一种半干米酒，含糖量较低，保持一定的甜味，又不会太浓。最适合和黑枣一起泡。他还表示，不同年份酒和枣之间的化学反应也会有所不同。越老，越香，越浓。你吃的是黑枣，你尝的是时间。黑枣也有讲究。爷爷每年都会让人从河北带回来一次大黑枣。收到后，他要进行严格的筛选。只有又大又漂亮的枣子才能成为泡黑枣酒的原料。因此，爷爷只在冬天酿制黑枣酒，每年一次，以便过年时家人团聚时可以享用。
后来我又尝试用元红酒、善娘酒、香雪酒来泡黑枣。元红酒又酸又苦，而山娘酒、香雪酒又甜又腻，不如加米酒。将黑枣用米酒浸泡。味道很相似，但似乎总少了一种味道，那就是爷爷的味道。
我还记得童年的一个冬天，雪花飘落，房间里很温暖。我一只脚踩在一张三脚小凳子上，另一只脚踩在一张大方桌上。我双手捧着一玻璃罐黑枣酒，大声喊道。他喊道：“爷爷，快来救我，我要摔倒了！”耳边传来水漱口的声音。围着围裙的爷爷扔下手中的碗筷，跑了出去，喊着：“小酿酒师！小祖宗！”
